1.
《搖搖晃晃的人間》
作者: 余秀華
寫詩,在廣大的幾億農(nóng)民中,也許是屈指可數(shù)的,更何況她還是個腦癱患者。就是因此,被本來就不愛的丈夫種種數(shù)落。他大她十二歲,他收下了她這個殘疾人,所以他覺得他有權(quán)利去做她的主人,讓她給自己生孩子,更別說數(shù)落她。
也許有的女人會逆來順受,可是余秀華偏不,她要用自己的筆,像這個世界傾訴,傾訴她滿腔的感情,用文字向這個世界宣誓:我余秀華,向往藍天,向往愛情,向往自由!
幸虧她堅持住了,我們才能在紙上看到她的文字,被她的詩句折服,蕩起一波又一波共鳴的漣漪。
我們看到她的怒吼,看到她的哀愁,看到她的欣喜,看到她對愛情的渴求。我們看到的是一個殘缺的身體中擠出一個閃耀著光輝的靈魂。
也許從專業(yè)的角度來說,她的詩句并不完美,也許有人會說她學歷低,沒什么文化??墒钦悄切┵|(zhì)樸卻真實的句子,更能觸動心底的那份感情。這種感情,你我都曾有過——雖然可能生活經(jīng)歷不同,出身不同,可是你我都知道,所有的共鳴都是因為那份感情,我們都曾有過。
《詩刊》編輯劉年說:“她的詩,放在中國女詩人的詩歌中,就像把殺人犯放在一群大家閨秀里一樣醒目——別人都穿戴整齊、涂著脂粉、噴著香水,白紙黑字,聞不出一點汗味,唯獨她煙熏火燎,泥沙俱下,字與字之間,還有明顯的血污?!?/p>
她過于真實,她寫稻子和稗子的區(qū)別,寫菜園,田埂,鐮刀,土丘,杏樹,狗尾巴草,寫一條叫“小巫”的狗,寫日常的瑣事,田里的收成,瞬間的思緒與感想,對生活的體驗,對生命的感悟和洞察,當然,還有羞怯純真的愛情。
好的詩歌,讀來應該是令人渾身顫抖,欲罷不能的。
2.
《下輩子更加決定:葉青詩集》
作者: 葉青
很多詩寫愛情,葉青也寫;很多詩寫刻骨銘心的愛情,葉青也寫;很多詩寫可望不可得的愛情,葉青也寫。要說有什么不一樣,大約葉青把那些愛放在日常的瑣碎里,用一點點的日常小事化出濃厚的愛意。一頓火鍋,一把傘,一場雨,背后都有愛。
葉青付出情感的態(tài)度極其溫柔,溫柔得令人心碎。她頌贊戀人是光,“我想送你一顆太陽/讓你累的時候/可以閉上眼睛/任它去亮”,我從沒見過可以如此崇拜一個人又把對方像小孩般如此疼愛呵護的。又說想成為戀人的鞋子,不是為了親近,而是可以“代替你臟”,并“讀懂身影僅有的重量”。
葉青也喜歡寫內(nèi)心的獨白——所有的彷徨、痛苦和掙扎。她把他們誠實地記錄下來,竭力摹寫出每一刻的情緒,下墜亦或是漂浮,她都努力傳達,毫不避諱,甚至還嫌記錄得不夠仔細。
即使在失意人生中對死亡有太多瀟灑浪漫的想象,葉青留下最讓人難忘的,還是她痛過的痛。所有失去過所愛的人,所難以言宣、難以言盡的痛,她竟能以兩行詩就無可增減地道出道盡:
拿出一顆內(nèi)臟 忘了一個人 都活生生的 卻終于跟身體無關(guān)了
通過這些詩,每一個讀到的人于是都無法遺忘這種感覺了,即使我們的求生本能曾努力要忘掉。這就是葉青留給世界最好的禮物──不是涼風,而是風里的砂。即使她想盡力避開我們的眼睛,我們還是會感到刺痛。
幾乎每一首詩都讀出聲,淡淡地用自己聲音念給自己聽,獲得一種內(nèi)心的平靜,漸漸地與自我虛無對抗著。有時候,詩句像是醉話,即已經(jīng)被酒精模糊了自己與現(xiàn)實世界,說出了一些幻想著的不可能不真實不現(xiàn)實的話,可這些話卻又偏偏就這樣存在在腦子里。
3.
《方丈記 徒然草》
作者: [日] 鴨長明 / [日] 吉田兼好
梁文道對于此書的評價,他說,《徒然草》極度關(guān)注日常生活細節(jié)的趣味,《方丈記》則浮泛著一股千帆過盡的空靈,恰成日本美學的雙極。
《方丈記》,薄薄幾頁,絲絲脈脈蘊含不可預知的無限張力,至少我每每翻閱的時候,能感覺思維細胞的每一觸點在被緩緩治愈,聽鴨長明絮絮叨叨地講治承年間的潑墨歷史,每一幅都宛似螢火微亮映照下的畫卷,嘆微涼的塵世,說不盡的軼事。
鴨長明生于源平混戰(zhàn)的亂世,飽經(jīng)憂患,晚年披發(fā)入山,回憶一生所居幾處,竟是越來越小,以至方丈。而他精神上的真正自由,卻獲得于那日野山麓方丈庵的閑居,與自然萬物為鄰,與琴書佛典為伴。半生顛沛,了悟生命的無常,他更加不在乎一切經(jīng)營和紛爭,也不在意一切物質(zhì)上的享受。一二一二年三月的一天,他望著遠山的月影,寫下他《方丈記》的最后一句話;而這月影,一直照進了八百年后的我的小窗,照進我的心里,月色依舊清亮。有時我在方丈居里浮想聯(lián)翩:不知此前,什么樣的人曾住在這里?我走以后,誰又會住在這里,會有怎樣的悲歡離合?而我也不過因緣湊泊,寓居此地,終有一日會離開。漸行漸遠,寄居之地已多,連故鄉(xiāng)也不過是我曾暫居十八年的地方。
幾經(jīng)輾轉(zhuǎn),自己的蝸居不也是越來越小,如今僅余方丈;而心靈的天空,日見浩蕩,其間的那只白鷗,已然越飛越遠,無人能馴?寄蜉蝣于天地,得失都在蝸角。最愛蘇軾曠達,在嶺南那瘴癘之地都笑得出來,“此心安處是吾鄉(xiāng)”;從儋州流放地北還,竟說“茲游奇絕冠平生!”我的人生,不過剛剛開始,遠談不上“磨難”和“看破”。而我已知道,人面多險詐,金屋變敗瓦。造物弄人,云譎波詭的紅塵里,不變的會是我那顆獨立方丈之居,一任晴雨的心。
在《徒然草》中,吉田兼好記錄了生活中的所見種種,透露出盎然的生活情趣。賞花觀月是風雅,無花可賞、待花而開、悼念花凋也是一種情致。夫妻必要經(jīng)歷磨難方能長久,不見君顏而心憂,既見君顏妾又喜,因有等待才更顯珍貴。凡此種種,灑脫的人生態(tài)度躍然紙上。
《徒然草》二百四十多段,不少文字都流露出他的處世哲學。比如我們現(xiàn)在看來幾近于自虐的“霜露侵衣、漂泊無定,心懷雙親訓誡、憂心世人譏謗,忐忑不安、片刻無寧,以致獨寢孤枕、夜不成寐。如此度日,方有趣致”,以及有些反人格的“人生在世,得能長存久住,則生有何歡?正因變幻無常、命運難測,方顯人生百味無窮”。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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