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慶平

近年來，原本供癲癇病人專用的生酮飲食，突然變成風靡全球的減肥餐，既有大牌明星為其“站臺”，也受專業(yè)人士質(zhì)疑，這讓熱衷減肥的人既心動又迷惑：生酮飲食減肥究竟是好方法還是壞主意？

去年《細胞—代謝》的兩篇報道指出，生酮飲食可模擬節(jié)食的熱量限制效果，讓中老齡小鼠活得更健康，也更長壽。

此前，《美國醫(yī)學會雜志》發(fā)表文章介紹，在一項為期8周的臨床試驗中，60-75歲肥胖老人食用生酮飲食減重9.7%，而低脂飲食僅減重2.1%。

可文章發(fā)表不久之后，《歐洲營養(yǎng)學雜志》卻“唱反調(diào)”說，生酮飲食的短期減肥效果有好有差，也無證據(jù)支持生酮飲食減肥的長期效果、安全性和健康益處，而且生酮飲食難以長期堅持。

為什么生酮飲食減肥效果眾說紛紜？生酮飲食減肥臨床試驗結(jié)果值得信賴嗎？換言之，生酮飲食減肥靠譜嗎？

臨床試驗未考慮腸道菌群的潛在影響

未區(qū)分年齡階段

所謂“生酮”飲食是指富含油脂的飲食，油脂在肝臟能分解產(chǎn)生酮體，包括乙酰乙酸、羥丁酸和丙酮。富含淀粉的飲食（如米飯、面條）可稱為“生糖”飲食，因為淀粉在消化道可分解產(chǎn)生葡萄糖。

生酮飲食的另一個特點是低碳水化合物，其低血糖效應可模擬饑餓促進自噬（廢物利用），大腦缺糖則促進生酮（脂肪分解），但高脂能刺激膽汁酸分泌，使有害腸菌過度生長誘發(fā)炎癥，讓營養(yǎng)性肥胖變成炎癥性肥胖。

當然，酮體可部分抵消炎癥的危害，但效果因人而異。那些常吃肉而有害腸菌多的人，吃生酮飲食的害處大于益處，反之則益處大于害處。這就是以往生酮飲食臨床試驗的減肥效果有好有壞或無顯著差異的原因。

俗話說，減肥要“管住嘴，邁開腿”，言下之意是肥胖源于吃得多，動得少，能量攝入高于能量消耗。這種說法對于營養(yǎng)性肥胖來說是正確的，但就炎癥性肥胖而言，脂肪組織貯存的能量幾乎無法消耗。

這是因為人體脂肪有白色與褐色之分，褐色脂肪含大量線粒體，而白色脂肪很少甚至沒有線粒體。然而，脂肪只能依賴線粒體才能氧化成二氧化碳和水，并釋放出能量。

受寒冷、饑餓、運動等刺激，年輕人的脂肪組織（基本無炎癥）可褐化而分解脂肪，而中老年人的脂肪組織（有炎癥）難以褐化而不分解脂肪，不僅內(nèi)臟周圍的脂肪越積越多，而且肝臟內(nèi)也會充滿油滴形成脂肪肝。

假如年輕人與中老年人被隨機納入試驗組同吃生酮飲食，那么年輕人減肥效果好，而中老年人減肥效果差或無效，就會導致分析結(jié)果無顯著差異。若試驗中年輕人多于中老年人，則可能得出減肥有效的結(jié)論，反之會得出減肥無效的結(jié)論。

生酮飲食不包含蔬菜和水果

不強調(diào)運動

生酮飲食是高脂低糖且不含果蔬的人工非平衡飲食，而地中海飲食則堪稱天然平衡飲食，油、魚、肉、蛋、奶、谷、豆、果、蔬無所不包，甚至還有紅酒。另外，阿特金斯飲食與生酮飲食相似，得舒飲食類似于地中海飲食。

果蔬中的膳食纖維雖不被人體消化，但可被腸菌發(fā)酵生成短鏈脂肪酸，如乙酸、丙酸、丁酸等，其中丁酸通過激活GPR43發(fā)揮抗炎作用。生酮飲食因不含膳食纖維，也就沒有短鏈脂肪酸賦予的抗炎效果。

人體攝入的營養(yǎng)成分的利用有先后順序，首先是淀粉水解產(chǎn)生的葡萄糖被利用，其次是脂肪水解產(chǎn)生的甘油和脂肪酸被利用，然后才利用蛋白質(zhì)水解產(chǎn)生的氨基酸。

在劇烈運動時，肌肉和肝臟貯存的糖原可緊急降解形成乳酸供能。據(jù)測算，體內(nèi)糖原總儲量約為500克，要打一場籃球才能消耗完。想減肥的年輕人注意，消脂減肥必須達到足夠的運動量。

生酮飲食不含淀粉，長期吃生酮飲食的人也沒有貯存的糖原，但大腦只能利用葡萄糖和酮體，不能利用脂肪酸，所以只能把脂肪酸運送到肝臟合成酮體，再經(jīng)血液循環(huán)為大腦供能。

顯然，生酮飲食中的高脂是最大的能量提供者，若不配合有氧運動消耗掉高脂提供的能量，則必然造成能量過剩，結(jié)果在生酮減肥時越減越肥。

抗炎飲食才是減肥的明智選擇

除了遺傳因素外，肥胖的飲食成因主要是淀粉類主食吃得太多，過剩的葡萄糖變成脂肪后導致肥胖。其次，動物來源的高脂高蛋白誘發(fā)腸道炎癥，讓營養(yǎng)肥胖變成炎癥肥胖，最終使減肥難上加難。

飲食減肥的關(guān)鍵其實是腸菌控制。若無腸菌干擾，只要少吃多動，就能有效減肥。但是，現(xiàn)在還無法有效控菌，只能盡量抗炎。

高纖維（植物來源）飲食抗炎減肥，高脂高蛋白（動物來源）飲食促炎增肥，生酮飲食則兼有促炎與抗炎雙向功能，減肥效果因人而異，大眾不易掌握。為減肥“犧牲”美食或為滿足食欲“毀掉”健康都不是完美人生！減肥人士“兩全其美”的選擇是抗炎飲食，大致要遵循以下“三多三少”原則：

多吃粗糧，少吃細糧，適當減少飯量，晚餐最好吃“七成飽”，避免夜間由糖生脂。晚餐后要適當運動，以耗掉過剩的葡萄糖。粗糧中的膳食纖維經(jīng)腸菌發(fā)酵生成的短鏈脂肪酸有抗炎作用。

多吃豆腐、花生、果仁，少吃豬、牛、羊肉。勿把高脂高蛋白飲食當成多肉飲食，高脂高蛋白來自植物而不是動物。未吸收的蛋白質(zhì)產(chǎn)物氨基酸也可被腸菌發(fā)酵產(chǎn)生抗炎短鏈脂肪酸。

多吃無糖及無淀粉果蔬，少吃含糖及含淀粉果蔬，既可避免可溶性糖分生脂，又能促進膳食纖維生成短鏈脂肪酸抗炎。

總之，節(jié)食和運動對年輕人減肥效果佳，而中老年人要讓腸道調(diào)理、節(jié)食、運動齊頭并進方能奏效。

（作者系本報特約撰稿人、廣州中醫(yī)藥大學教授）

《中國科學報》 (2018-12-20 第6版 前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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